弘一法师诗词鉴赏

　　赠津中同人

　　李叔同

　　千秋功罪公评在，

　　我本红羊劫外身。

　　自分聪明原有限，

　　羞将事后论旁人。

　　（1901年4月于天津）

　　【背景】

　　在李叔同青年时期，正值晚清至民国的历史大转折特殊时期，整个国家内忧外患，如同午后沉闷的天空随时会爆出一个炸雷一般。在天津期间，李叔同经偕上冈和另一位日人大野舍吉、友人王曜忱等，常去天津育婴堂看望他的老师赵幼梅，并与多位日本友人交往甚密。在与友人的交往中，间而会谈及时事，无不感愤万千。李叔同曾自谓曰“世人每好作感时诗文，余雅不喜此事”，可知此诗是李叔同在与友人们交游后的感喟之作。

　　【鉴赏】

　　1901年暮春的天津，清风依旧，故国却非。造成这一切究竟是谁的过错？没人说得清！然而公道自在人心，盖棺论定后，历史自会有人评说，故作者对此评论道：“千秋功罪公评在”。面对国家的“红羊劫”，作为一介书生来说，虽心有余而力不足，只能置身于度外，冷眼旁边了。

　　对于当时晚清的国情，有“红羊劫”之慨感者并不止李叔同一个，如清龚自珍在他的《百字令·投袁大琴南》词中就说“无奈苍狗看云，红羊数劫，惘惘休提起”，都间接地包含了对晚清当局的某种隐喻。

　　那么作者为什么将自己定位成“红羊劫处”之人呢？在接下来的一句“自分聪明原有限”里，或许能找到答案，原来自己都已是自顾不暇，泥菩萨过河，遑论去参与忧国忧民的大事？如果说年青时的李叔同丝毫没有“男儿何不带吴钩，收取关山五十州”的理想抱负，显然是说不通的。从其《感时》的“男儿若论收场好，不是将军也断头”来看，足可看出他的满腔热血。但理想归理想，现实归现实，偌大的满清政府都是懦弱无能，身为一介布衣，又能做什么呢？此时只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：天分不足，聪明有限，不是堪当大任的那块料儿，“百无一用是书生”！

　　正因为如此，所以诗的最后一句“羞将事后论旁人”，既然自己没有为国为民分忧，更没有提枪上阵杀敌，那么我又有什么资格对国家君臣的大政方针评头论足？目前唯一能做的，大约只有默默地祈祷：愿天下苍生从兹可以过上太平日子吧！

　　诗题既为“赠津中同人”，大约是以诗赠给当时与李叔同过从甚密的一些友人。当时不少友人都以议论国事为时兴，然李叔同却给他们泼了一瓢冷水：我们能够躲过红羊劫已是万幸，还是多多珍惜当下，先把自己的事料理清楚为好罢！全诗在自省自察之中，也流露出某种“剪不断、理还乱”的无奈与郁闷。

　　【注释】

　　①公评：公众对某件事的总体评价。

　　②红羊劫：为古代谶纬之说，指丙午、丁未年国家会发生灾祸。丙丁为火，色红；未属羊，所以国难之时又叫红羊劫。张昭汉《隐居》诗：“怡情那管红羊劫，高卧闲听玄鹤喧。”

　　③自分：自料、自以为，自己估量自己。《汉书·苏武传》：“自分已死久矣！”

　　④旁人：此处指某个公众事件的组织者或参与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