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元之交的中日佛教文化交流

——南宋末期赴日传法虎丘派禅僧略考

　　一、兰溪道隆（1213-1278）

　　兰溪道隆师承无明慧性，是松源崇岳的再传弟子，为临济宗虎丘派第六代禅师。兰溪道隆是中国第一个到日本传播临济宗的高僧，他将南宋禅宗盛行的传法方式、寺院规制等传播到日本寺院，对日本临济宗产生了重大影响。（编者按：兰溪道隆禅师的临济宗虎丘派法脉传承为：圆悟克勤——虎丘绍隆——应庵昙华——密庵咸杰——松源崇岳——无明慧性——兰溪道隆）

　　（一）国内习禅

　　兰溪道隆，俗姓冉，出生于西蜀涪江（今重庆市涪陵），法讳道隆，后以故乡溪水兰溪为号。兰溪道隆十三岁时在成都大慈寺剃度出家，于绍定元年（1228）十六岁时受戒，“住世六十六年，坐夏五十”，示寂于日本宏安元年（1278）。

（天童寺住持痴绝道冲禅师《跋大慧宗杲法语》—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藏）

　　兰溪道隆出家后，先修习教理，后来转学禅宗。为了寻师参学，兰溪道隆离开四川后，在江南禅林遍参尊宿，先后参访了虎丘派无准师范、痴绝道冲和大慧系北磵居简等禅林大佬，始终未能开悟。后来兰溪道隆前往庐山归宗开先禅寺参谒无明慧性，受其钳锤。此后，无明慧性相继迁居平江府苏州阳山尊相禅寺和双塔寺，兰溪道隆随侍而往。一日，无明慧性拈举五祖法演“牛过窗棂”公案，兰溪道隆于言下大悟，得到乃师印可。开悟后，兰溪道隆继续依止于无明慧性，至早于嘉熙三年（1239）前往宁波府天童山投依痴绝道冲。

　　（二）赴日传禅

　　寓居天童山期间，兰溪道隆与日僧俊芿的法孙明观智镜律师相识。智镜“盛称国光及禅门之草昧，常志游化”，兰溪道隆遂于南宋淳祐六年（1246），即日本宽元丙子四年，携弟子义翁绍仁（普觉禅师）、龙江等人搭乘商船东渡日本。在明观智镜的帮助下，兰溪道隆先住于九州太宰府（今日本福冈）的圆觉寺。次年（即淳祐七年，1247），入住智镜住持的京都泉涌寺来迎院。随后兰溪道隆接受智镜的建议，前往关东镰仓弘传禅法。兰溪道隆赴日之时，正值日本武士政权兴起。基于佛法护国的历史传统，新兴的镰仓幕府政权亟须利用新的宗教派别为其政治统治服务。其时，幕府执政北条时赖正苦于日本天台、真言密教等旧佛教被天皇和旧贵族阶层掌控，无法为己所用，对于兰溪道隆的东来十分重视。

　　兰溪道隆到达镰仓后，先投依于龟谷山大歇了心住持的寿福寺，后受北条时赖迎请入住常乐寺，北条时赖常于“军务之暇，命驾问道”。兰溪道隆于日本宝治二年（1248）十二月入院升堂说法，并为乃师无明慧性拈香。淳祐九年（1249），兰溪道隆于常乐寺建立僧堂，“此实镰仓有禅宗道场之始”。同年浴佛节，兰溪道隆上堂向北条时赖致谢。

　　为了进一步抗衡京都政权，北条时赖确立以新兴的禅宗取代日本旧佛教的宗教政策，进而建立服务于武士阶层的宗教文化。北条时赖从建长元年（1249）开始建造禅宗巨刹建长寺，至建长五年（1253）十一月佛殿落成竣工，迎请兰溪道隆开山说法，“东关学徒，奔凑伫听”。兰溪道隆弘扬的是纯一无杂的松源禅法，与当时日本混合天台、真言密教的兼修禅大相径庭，这种新鲜活泼的临济禅风吸引了很多人到他门下参禅问道，一度出现“时常乐寺有一百来僧”的盛况，纯禅之风自此盛行日本。

（日本镰仓建长寺刻有兰溪道隆禅师撰写铭文的大梵钟）

　　建长七年（1255）二月，北条时赖募缘铸钟，兰溪道隆在铭文中署名“建长禅寺住持宋沙门道隆”，日本自此开始有“禅寺”名称。兰溪道隆自云：“予依大檀越之力，成此丛林，正如顺风使帆。”这意味着，依赖实力派幕府政权的支持，禅宗在日本终于摆脱了对于天台、真言等旧佛教势力的依赖，获得了独立传播的地位。（待续）

　　附录：禅宗公案《牛过窗棂》

　　这一则公案是禅宗经典《无门关》里的48个故事之一。

　　唐代蕲州五祖山的法演禅师，曾勘问弟子，说有一头大水牛从窗户格子钻过，头角和四肢都能通过，却为何单单尾巴过不来呢？

　　无门慧开禅师曰：若向者里颠倒着得一只眼，下得一转语，可以上报四恩、下资三有，其或未然，更须照顾尾巴始得！

　　颂曰：

　　过去堕坑堑，回来却被坏。

　　者些尾巴子，直是甚奇怪！